（刊登于《中国城市化》2004年1月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墨西哥“蒙面军”的地盘去得多了，有点“不识人间烟火”，温铁军先生的一番话，让人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从批评土地私有化开始，一下子跳到环保，又突然笔锋一转，得出了一个结论：“城市化解决不了‘三农’问题，反而，会使我们在生态环境保护方面付出更沉重的代价。”为了可持续发展，他为农民朋友们开出了廉价的药方：“告诉农民还是恢复传统的小农生活方式好。”

怪不得他对城市化如此不感兴趣了：因为城市化本质上就是要化传统的小农为现代市场经济的主体。

不知道温先生当年听说过“无工不富”的话没有？这可不是什么政府官员的套话，而是农民兄弟来自于现实生活的朴素真理，或者说是来自于市场经济的理性选择。亿万农民兄弟脱贫致富奔小康乃至实现现代化的愿望和诉求是天然合理的，而且向既定目标前进的步伐，也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记得当年曾有一位全力推动城市化的官员愤然发问：“为什么十个说城市化要犯城市病的人，九个住在大城市里？”我在今天也感到纳闷：不让农民去顺势应时地走上工业化、城市化和农业产业化的道路，而“告诉农民，你面临的资源永远是短缺的”，“粮、猪是小农经济的传统，又种粮又养猪完全符合经济学的理论”，难道是一个“三农”问题专家得出的结论？

温先生讲到，不到群众中去而侈谈环保之类的问题，“我觉得就好像是一场梦”。但他那一套匪夷所思的逻辑和观点，“更让人觉得那就是一场梦”！

背景文章：

温铁军谈城市化和农村现代化

一、保护生态环境要防止土地私有化

我在墨西哥，曾遇到蒙面军，由他们引导到印第安土著人生活的边缘地区去，一路上看到的就是刀耕火种，严重的生态环境破坏。这些土著人为什么改变了印第安人的传统观念？

假如你认定私有化是解决农业产业化的途径，那么土地私有化的结果就是按照一般农业的规律，扩张规模，来应付不断追加的资本投资的成本。于是乎，这个世界范围的农业就追求规模的扩张，追求规模的扩张就必然是大农场击垮小农场。那些印第安土著人唯一的生存办法就是到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中去砍伐，去刀耕火种，这样必然会破坏生态破坏自然。

结论：如果你想要保护生态、保护环境，至少在农业上要防止土地私有化。

二、城市化解决不了“三农”问题

贵州是最早推行耕地承包30年不变的省份。耕地资源高度短缺，从大包干之初，贵州省人均耕地面积是0.78亩，低于联合国规定的土地对人口最低生活保障线0.8亩。你规定他30年不变，新增人口吃什么？上哪儿去耕种？只好爬上陡坡，去把陡坡一点点的表土层全垦完。想想这件事背后隐含的体制因素是什么？当我们寄希望于解决“三农”问题，靠加快城市化来提高农民收入的时候，我们是否考虑到我们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正在日益恶化？

结论：城市化解决不了“三农”问题，反而，会使我们在生态环境保护方面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三、不是路不行而是体制有缺陷

纽约曼哈顿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的车流量只有一条环线，北京有曼哈顿的车多吗？可我们五环六环都有了，交通还拥堵，为什么？还是制度问题，是国家垄断征占土地，圈大院，然后就是土围子，画地为牢，每个地方恨不得把自己门前的那块地画成自己的停车场，这是典型的封建，哪是城市化呢？

还有，你们知道北京儿童医院每年生出多少残疾孩子吗？为什么？是因为我们过量地使用农药和化肥，我们亩均化肥的使用量是美国的2.3倍。为什么医药产业越来越蓬勃发展？因为不环保而造成了残疾的高增长。

结论：我们应该多关注9亿农民的事情，这样才有更好的发展，因为他们是最无助的弱势群体,如果把他们挤得没路可走，最后受伤害的还是我们自己。

四、国情需要我们对现代化有清醒的意识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当我们强调环保、强调环境文化的时候，对农民意味着什么？应该搞点乡村建设，跟农民说，第一，别追求现代能源，别以为都用电就是好事，咱们使点沼气，使点天然能源，搞点水能，搞点风能，搞点太阳能，不浪费资源。告诉农民还是恢复传统的小农生活方式好，粮、猪是小农经济的传统，又种粮又养猪完全符合经济学的理论。第二，告诉农民，你面临的资源永远是短缺的，而且将来实现了55%以上的城市化率，仍然有7—8亿人生活在农村。第三，我们不要把5亿农业劳动力当包袱，推向城市。

结论：我们需要群体的力量，把农民组织起来，告诉农民怎么生活，怎么改变家乡的面貌。要他们从劳动过程的交流中，感到群体的那种力量，只有这样我们的生态环境才能保护好，中国的经济才能可持续地发展下去。

［来源：《中华工商时报》（经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