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大狼:盛博士是一气呵成,但是我们也有很多问题的,网友,“两眼一摸黑”问,美国大停电暴露出民营资本进入公用电网的种种问题,请问如果中国的公用事业由民营企业去经营,也会出现类似的问题,并导致类似的灾难性事件吗?
盛洪:我觉得是不一定的,因为美国大停电,有很多美国经济学家也在反省这样的问题,当然他们很多人归纠咎于解除管制,但是那些说法我看了看也不一定。就是说,实际上它的对大停电的批评,有一点就是说它解除了对电厂的管制。那么这样电厂有很多家,它在竞争,但是这次出的问题是电网上,而电网实际上是垄断的,垄断了以后就没有解除管制。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因为我看克鲁德曼克鲁格曼评论说,原来的情况是什么呢?就是说电厂是有动力去兼并电网的,就是说把电网和电厂放成一家。但是由于它的解除管制出的毛病就是说,它只把电厂解除管制了,电网没解除管制,结果它迫使电厂从电网中退出了,结果电网反而没有人去维护了。我觉得这个问题不能简单的说是民营的问题,我觉得恰恰是这样一种管制结构本身的问题。就是怎么能够使人们有激励去维护电网,我觉得他们要思考这样一种问题。
喜大狼:但是不是有另外一种说法,说电网不赚钱,所以民营企业没有经营的积极性嘛。
盛洪:电网不赚钱恰恰是一个问题,跟我刚才讲的一样,那你的定价可能要去思考,你定价是不是定低了,就是你是不是忽略了电网维护中的一些成本,那么你把价格压得过低,以至人们就认为这不赚钱我就不进入了,那么恰恰是我觉得就是它的管制价格本身的问题,如果你完全没有政府来制定管制价格的话,其实也是不行的。是因为谁独家垄断电网的话,它会把价格定得过高了。我觉得这个是一个非常技术性的问题,就是说它的电网的价格可能定得过低的问题。
喜大狼:从这个例子来讲,恐怕是不是也可以说将来中国的公用事业一旦开放,就会出现这个价格管制,以及所谓管理体制的问题?
盛洪:我觉得是这样的。但是就是说,我觉得从比较而言,就是说可能解除管制以后,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而且尤其在刚刚解除管制以后。刚刚就是说允许民营企业进入以后,那么这种问题更多,是因为中国的相关的政府官员,他的素质,有关方面的知识,还不如美国的管制部门,这个时候可能会出现大量的问题。所以我觉一方面得这个大方向是对头的,就是说他要往那个方向走,因为你不这样走还会出现其它的问题,其实你的这种政府完全的垄断,导致的效率很低,导致的其实也会出现一些事故,我觉得这个大方向还应该是朝着这个方向走。但是另外一个方向就是说,对中国来讲,确实应该不要一哄而上,就是说确实现在有这个现象,就是说公用事业民营化,什么叫公用事业民营化,就是把公用事业卖给民营企业,就是公用事业民营化了。其实这个说法是过于简单了。喜大狼:并不是简单的一个买卖二字。盛洪:不是买卖二字,我刚才讲,其实你要让它民营化,必须你的政府相应的监管得跟上来,这样应该说步子放得稍微慢一点。但同时我觉得还有一方面,就是我们的政府要有意识的培训我们的政府官员。因为过去是按照计划经济那一套去管理公用事业,但是现在我们要变一种思路,那么这种思路就是要模仿市场去进行管理,那么这个学问我刚才讲是个大学问,它并不是简单的能够,非常简单的读几页书就能够懂得的,其实他需要,让我说是需要开培训班了,要让这些政府官员。喜大狼:看来天则经济研究所可以开类似的培训班了。盛洪:对,我们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喜大狼:好。网友欧阳公子问,美国的小说,日本的小说和电影都描绘过一种可怕的政治寓言,作为私人资本的公用事业承包商,由控制资源而控制市政,进而控制市政府,成为地方一霸,请问这种可怕的景象是否有某种现实性?这个显得远了一点。盛洪:不不不,这个很好。应该说企业发展它有一定的这样一个实力,那么这个实力会不会影响到政治,我觉得是这样一个问题。那么我觉得一个方面就是说,观点关键在于一个国家的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它的安排是什么样的?我觉得它的比较好的安排是说,这样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它不要害怕企业做大。如果这个国家的政治安排和经济安排随时要提防企业做大的话,那么这个国家也不可能出现繁荣,它不能出像比尔·盖茨这样的人,因为比尔·盖茨十分之一那么大的时候,就要被这个国家的政治制度给掐死了。我觉得这肯定不太好,当然同时要注意一点,确实应该说这样的一些企业做大以后,那么它有更多的资源,如果我们的政治政府制度有缺陷的话,那么它是可能利用的,利用这种他的手中的资源来影响我们的政治制度,但是如果我们的政治制度,应该说这个安排要是比较成熟的话,那么我们是应该避免的。那儿尤其是一个国家确实要注意一点,就是大企业对政治的影响。喜大狼:我记得我看过一个著名的话剧《贵妇还乡》,北京人艺也演过,是迪伦马特的作品。说贵夫发财了,回到她的家乡,家乡里面市政府基本上要破产了。当然是一个很小的市,要破产了,连公用厕所都没有钱去修,所以她首先捐助的是公用厕所,但是以捐助公用厕所为条件,要求那个市的人把她的前情人要处于死刑,提出了这样一个尖锐的人权的和政治的,以及经济能量方面的一个挑战。这样一种景象如果在中国,即使是小企业,它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去发生?盛洪:我觉得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这样的事情究竟它不是一种,我觉得是一种惟一的办法或者是一种垄断的形式。比如说一个小镇子,那么只有一个人来救它,是吧,她提出的要求是非常极端的。喜大狼:那是个文艺作品。盛洪:文艺作品,实际上一个小镇子它会有很多人来救它,就是它可以吸引很多的企业家,那么这个时候,它不见得会屈从于一个企业家。我觉得这个故事,喜大狼:意思是说,即使是在小城镇的公用事业改革方面,政治和经济这个关系,还要有同步的一些进展为好。盛洪:对,我觉得实际上我们的公用事业民营化,确实反过来提出对我们政府制度改革的一些要求,政治更加透明。应该说不是一个人能够决定,有绝对的权威来决定一个小城镇的所有的事情,它应该有它的司法机构、有它的立法机构、有它的行政部门,这些部门之间,他们之间应该有一些互相制衡。还有就是像市政府的决策,它应该相对比较透明,市政府的财政它应该是比较透明。我觉得这些都是,应该说是我们公用事业民营化提出来的对政府制度,反过来对政府制度本身的改革的一些要求。(时间:2003年10月20日 证券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