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初期，中美贸易逆差只有几十亿美元，而今年按美方统计将达到1300亿美元，美国总的贸易逆差则可能近6000亿美元。从2000年开始，中国已经替代日本成了美国最大的贸易逆差国，因此美国的许多企业认为，是从中国迅猛增加的出口抢了他们的生意，要推动美国政府对中国的出口采取各种限制措施，并且对人民币汇率施压，要求人民币升值。
中美贸易逆差之争会否逐步升级并严重阻碍中国的出口增长吗？自去年下半年以来中国经济增长逐渐加速，出口是最重要的拉动因素，而中国直接、间接向美国的出口要占到全部出口的约40%，是中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今年对美国的出口也保持了30%以上的速度，与总的出口增长率持平，所以如果是有这个前景，则对中国明年的经济增长就很难乐观。
分析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应该注意到，美国的对外贸易从总体看，自80年代以来已经是连续20多年的贸易逆差了。美国自19世纪90年代后期至上世纪70年代初，始终没有出现国贸易逆差，70年代后年度间有时顺差有时逆差，但到80年代以后就始终是贸易逆差。美国这样的国家存在长期贸易逆差并不奇怪，因为美元是世界货币，美元在美国本土外的流通规模反而比本土要大，随着世界各国生产与流通的发展，作为结算、支付和储备货币的美元需求就会增加，所以各国在向美国出口获得美元后，总有一部分美元不会流回美国，就形成了各国都对美国卖的东西多而买的东西少的局面，美国就可以利用美元的特殊地位向世界各国收“铸币税”。
但是，在美国境外流通的货币总量据统计只有6千亿美元左右，美国长期以来的货币年均增长率不过3%，近几年货币政策比较宽松，广义货币的年均增长率也只有12%，按此计算，90年代美国每年平均可收的“铸币税”只有几百亿美元，近几年也在1千亿美元多一点，可美国为什么会出现持续5千亿美元以上的贸易逆差呢？显然不能用铸币税来说明美国出现持续扩大的贸易逆差的原因。
再往深了说一点，国际贸易理论中的所谓“两缺口”理论说明，一个国家如果出现持续贸易逆差，就说明该国是长期储蓄不足，是因为储蓄缺口才导致贸易缺口。但是，传统的资本主义经济用马克思的话讲不是“生产过剩”经济吗？用凯恩斯的话讲不是“储蓄过度”经济吗？怎么世界最大的、最先进的、最典型的资本主义经济体美国，却出现了与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和西方经济学理论象悖的模样了呢？
再看世界其他主要资本主义国家，英国和西班牙的贸易逆差也已经出现了连续十几年了，与90年代高峰相比，过去贸易顺差曾持续扩大的法、意、日三国，目前的顺差规模已经分别缩小了98%、94%和55%，并且有的年份也是逆差，到目前为止，只有德国一个国家的贸易顺差还有扩大趋势。这说明，资本主义经济就总体看，都已经转入或正在转入“储蓄不足”型经济而逐渐与传统资本主义经济的典型特征相分离。
这是什么原因呢？是世界资本主义正在进入“虚拟资本主义”时代。这是一个牵涉事情比较多的理论问题，我刚在网上放了一篇文章，叫《虚拟资本主义时代与新帝国主义战争》，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查阅。这里只讲结论，就是世界资本主义经济由于在二战后进行了比较深刻的社会制度改造，提高了工人的工资和建立了社会福利制度，并且相继完成了工业化，走完了发展物质生产的道路。产业资本由于物质产品市场需求不足而逐渐转入生产股票、债券等虚拟产品，并且用虚拟产品与其他国家的物质产品相交换。另一方面，由于本国工人工资过高，在市场竞争压力下，就把本国的物质产业向工资水平低的发展中国家转移，从而导致本国生产不能满足本国消费，形成了持续扩大的贸易逆差，而这个贸易逆差，正是用在资本项下输出的虚拟产品所获得的收入来支付的，这就是美国为什么可以出现长期超过其铸币税收入的贸易逆差，是因为美国不仅可以输出美元，还可以输出美元资产来换取物质产品。
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早已率先走上了“虚拟资本主义”的不归路，其前景必然是贸易逆差一年比一年扩大，这是历史的逻辑使然，美国不从中国进口，也得从其他国家进口，而已经不可能用自己的生产满足自己的需求了。
例如，今年三季度美国经济增长破天荒地爆出了8·2%的增长率，但是，当季美国的制造业仅增长了0·7%，所以，美国经济增长的含义已经越来越变成是需求的增长而不是供给的增长。自小布什上台以来，美国的就业人口减少了300万人，其中有250万人是减自制造业，这反映出美国的制造企业不是垮了就是走了，总之是没法再给美国提供产出了，美国要满足自己的需求就只有靠进口。由此而言，中国真的是帮了美国。
由于美国"虚拟资本主义"经济的转变，在这场美中贸易争端中美国已经明显出现了两种不同呼声，已经把产业向外转移的“走资派”们都不同意对中国实行制裁和要人民币升值，还没走和以后也走不出去的都是中小企业，例如服装、家具等生产商。美国目前正在大选，中小企业容纳的就业最多，选票也最多，所以作为政治家也得从选票考虑言谈举止。因此我认为目前美国一些政客在中美贸易逆差和人民币汇率问题上的表现是为了选票而“作秀”，明年则仍然会维持从中国的巨大进口，当然中国的经济增长也会从中得益，就可以维持住中国明年经济增长中的外部需求拉力。（2003-12-9）
